“解开。”
张予怀离二楼只差一个台阶,就这样还是比鱼安高大半个头,他低头看着出神的姑娘冷冷的又说一遍。
鱼安出神了,十二年了,虽然不断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,但当真的再次看见这个人时,脑袋还是嗡得一下,懵了。
那个熟悉的身影唤醒了过去的一切,心头涌动的情感犹如置身于暴风雨之中。
脑海中不想记起的事又一幕幕回想起来。
十几年的噩梦,撕心裂肺的求饶,被迫缠绵的喘息,还有挥刀的决绝。
那些过去的伤痛再次在心头浮现,如潮水般汹涌而来。
这些记忆像锁链一样牢牢地勒着鱼安,让她喘不过气,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。
张予怀,天水国龙虎山张家现任家主,也是鱼安十几年前的夫君,那个说着若负佳人,便是欺天,欺天之罪,身死道消的男人。
张予怀,我看你这不活得好好的嘛,嘴上说着绝不负我,但干尽伤我之事,真是苍天无眼。
鱼承影在两人后面,深吸一口气,心里暗想,来了!
来了!
真是冤家路窄!
安安打他!
但是她没想到的是……鱼安垂眸不语,再抬头,张扬的笑道:“解开?
公子让我解开什么?
哦!”
鱼安踮起脚凑向张予怀的耳朵,轻声道:“看不出公子竟是如此轻佻之人,第一次见面就要人家姑娘解衣服。”
张予怀冷峻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,猛地往后退,但他忘了自己还在楼梯上,一个没站稳就要向后倒。
关键时刻,鱼安伸手把张予怀拉向自己,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腰。
鱼安嬉笑,挑逗张予怀:“公子这么着急投怀送抱呀~”张予怀挣脱开,没好气但还是保持教养:“姑娘,自重,还请解开那位男子身上的法术。”
鱼安抱胸头一昂,语气有点骄纵:“哼,我当什么呢,原来是解开这个,我不解。
他嘴里不干不净,一点都不尊重人,我这是让他吃点苦头,长长记性。”
“他确实有错,但是普通百姓犯错,自有府衙审判。”
“那你的意思,还得西地妖女自己从地底下爬上来,去官府告状?
搞笑。”
鱼安白了张予怀一眼,就想下楼走人,但没走掉,被张予怀大力拉住。
“如果被别的修士发现你对普通人出手,这代价你承担不起。”
鱼安一听,笑了:“意思是你不会出手罚我咯,这么关心我,看上我了?
这么一瞧,公子长得不错,真要跟了我,我不吃亏。
既然如此,那我就放他一马。”
张予怀刚想否认,鱼安抬手用食指封住张予怀的嘴:“哎~我知道公子心悦我,不必多说,我懂。”
鱼安解开法术,然后利落的转身就走:“公子我们有缘再见~”这一系列操作看的鱼承影目瞪口呆,与来不及反应的张予怀对视一眼,慌忙走了。
鱼安下楼后越走越快,最后一路小跑,没有方向,首到撞到人才停下。
刚刚压抑的感情喷涌而出,过去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,十几年前的伤痛仿佛是昨日发生。
鱼安想要逃避,想要将这些回忆抛之脑后,可那些刻骨铭心的瞬间却依然清晰如昨。
鱼安闭上眼睛,试图抑制住心绪,但无济于事。
这些回忆就像一种无形的力量,牢牢地束缚住她,让她无法逃脱。
鱼安深深吸了口气,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鱼承影从后面赶来,“安安,你……”鱼承影话未说完,鱼安抬手晃了晃,轻声说道:“没事,姐,我没事了,我们走吧。”
鱼承影皱起眉头,眼中带着一抹不解。
在她看来,面对曾经伤害过鱼安的张予怀,应该给他一些教训的。
“不是,我的意思是,你不应该打他一顿吗?
为啥刚刚要那样那样”鱼承影双手放胸前呈握拳状,还学着鱼安刚刚姿势伸脑袋,看鱼安错愕地看着她,又重重的点一下头,眼睛还冒着小火苗。
鱼承影出岛前,被族中大长老拉着,千叮咛万嘱咐,千万不能让鱼安和张予怀碰见,千万要低调,千万要守规矩莫生事端。
刚刚在楼上,她既担心鱼安暴打张予怀时可能会伤到手,又担心鱼安不暴打张予怀时会憋坏自己。
至于大长老的嘱咐,她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,什么低调啊,规矩啊,这些都没有鱼安重要。
但不成想,鱼安竟然,竟然调戏张予怀?
鱼安闭眼扶额,很是无奈的回答:“姐,我现在带着人皮面具呢,怎么能贸然打他,更何况他给我的伤害岂是打一顿就能一笔勾销的?
张予怀最在意的就是他的脸面和家族,他越在意什么,我就越要毁了什么。
现在时间不够,后面还有大计划要等着我们做呢。
张予怀就是一个怂包,小事讲原则,大事就退缩,对付他,我后面有的是手段,没必要现在跟他纠缠。
我这次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打乱计划了。”
张予怀,你断我经脉,骗我成婚,逼我承欢,想不到我还活着吧。
当初只断你一腿,实在是难解我心头之恨。
什么天水第一宗师,你这伪善的面具就由我亲自撕下,我会把你从神坛上拉下,让你在地狱中万劫不复。
鱼承影非常不解:“那你刚刚为啥要调戏他?”
“当然是为了降低他的防备偷东西啊,我有一个重要的东西在他那,我要拿回来。
有了这个护身法牌我就能进入张家的结界,而且这个东西说不定后面能帮上大忙。”
鱼承影看着鱼安手里的九字箴言法牌,再次目瞪口呆。
乖乖,她咋没看出来鱼安这么能演戏啊。
“可是,安安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?
一定要这样做?
你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……”鱼承影语调犹豫,满脸担心看着鱼安,她不希望鱼安再冒险了。
鱼安回看鱼承影,一脸坚定,口吻坚决:“我必须要这样做。
那些害我的人,我一个都不会放过。
还有,让鱼族人一代一代不断献祭的原因,正是世人的愚昧、贪婪、残暴和欲望。
我必须破除世人的劣根性,终结这个旧时代。
不然,整个鱼族都没有活路。
你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女儿走我的老路吧。”
此时,一道清脆好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:“娘亲,小姨,你们怎么在这啊?
刚刚我和鱼晔舅舅在茶楼找你们一圈呢。”
鱼安和鱼承影同时循声看过去,只见穿着黑衣骑装,背着一把巨剑,匆匆走来的公子一脸担忧,同时一只手还拽着一个五官俏丽,笑得眉眼飞扬的小姑娘。
鱼承影赶忙收起一脸的担忧,张开双手,笑盈盈的对着小姑娘道:“意欢,饿了吧,来,娘亲带你吃饭去。”
小姑娘开心的从远处一蹦一跳的跑过来,拉着鱼承影的手就走,边走边数一路上遇见的好吃的。
鱼晔一首盯着鱼安看,想从鱼安脸上发现什么端倪。
待她们母女二人走远后,鱼晔忍不住,终于开口问道:“安安,刚刚在茶楼,我看见……”鱼安蹙眉,未等鱼晔说完,带着一丝不耐烦打断道:“够了,无关的事不要说。”
鱼晔垂首不语,咬着牙半天从嘴里挤出一声:“是。”
鱼安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,缓了缓心情,边走边柔声问道:“晔哥,事情都查清楚了吗?”
“嗯,清瑶剑在这里最大的典铺老板手里。
他是十多年前收来的,看着剑品不错,原本想卖个好价钱。
但没想到这几年战乱,大家忙着存粮逃命,没人买。
好不容易太平了,皇帝又要举行郊天大礼,这边的官员打着修贡、助祭的名号,大肆征税。
老板手里实在没钱,就准备把典铺里面的东西拍卖掉看能不能补上这个窟窿。
时间是今晚子时,在城西头长生库开始拍卖。”
鱼安挑了一下眉,看向鱼晔反问:“子时?
你确定?”
看鱼晔点头确认后,鱼安颇为无奈,笑道:“这老板到底是想卖东西,还是抢东西?
若他没问题,那他可真会挑日子,又是中元节,七月半,又是夜半子时,装神弄鬼的,莫非真是卖给鬼的。”
鱼晔没笑,皱着眉,继续说道:“有没有问题还没查出来,不过,不对劲的不止这一处。
早上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,我就让暗影去打听消息。
按理来说,城里最大的典铺还是有点影响力的,但是他们拍卖的消息,民众竟都不知晓。
最后,暗影还是跟着张家人找到的。”
“张家?
张予怀的人?”
鱼安驻足,猛地看向鱼晔,没等鱼晔答复,冷哼了一声,道:“我早该想到的,不然好端端的,张予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穷乡僻壤。
不就是想拿回清瑶剑,减轻心里的愧疚。
知也小姨的剑,他也配拿?”
鱼安闭眼摇摇头,抛开这些不愉快的事情,理了理思路,继续向前走:“晔哥,你吩咐暗影赶快找到地龙穴。
今晚我们先去典铺,不管这个老板是要装神弄鬼,还是要故意下套,清瑶剑我就是抢也要抢过来。
之后,立刻带上姐姐和意欢,去地龙穴封印浊气,明天我们就动身去巫山。
这个破地方,我是多一刻都不想待了。”
“这……怕是不行。
地龙穴己经找到了,就在城东外密林。
但是据暗影汇报,近几日城中突然多了许多修士,除了今天刚入城的龙虎张家和要准备玄门盛会的天地宗,其余的几大宗门,玉清宗、逍遥宗、水云阁和千机门的人基本上前几日都到齐了。
现在城外密林,怕是热闹得很啊。”
鱼安一只手揉着太阳穴,疑惑地问:“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小城镇,又不是深山老林会出精怪,又没有受到大量浊气侵扰,怎么就引了这么多人过来?
还是这典铺里面也有他们想要的东西?”
“应该与典铺无关,具体的暗影还没有汇报,只听到有人说这里最近闹邪祟,闹得还挺大,引得几大玄门的人都过来了。”
“邪祟?
和上溢的浊气有关吗还没确定。”
“对了,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?”
鱼安突然想起来,之前吩咐鱼晔让他在雄州城找个人。
“没有,暗影去了你说的那个位置,里面没有人,邻居说他们夫妇俩出城还没回来。
又问他们家大丫头的情况,可邻居说他家没有大丫头这个人。”
“没有这个人?
算年纪她应该早就嫁人了,估计出嫁前他父母终于给大丫头取了名字吧。”
“明天,我再让暗影去问问那老夫妻。”
两人说着走到客栈前,鱼意欢早就坐在桌边往外张望。
看见他们后,鱼意欢就朝这边挥手,还挤眉弄眼地喊:“小姨,你们怎么走这么慢呀,莫非是故意抛下我和娘亲,要和鱼晔舅舅单独玩?”
鱼承影用手敲着鱼意欢的脑袋,笑着让小姑娘闭嘴。
鱼安被鱼意欢的样子逗笑,摇摇头,暗暗说了一声,小鬼头,扭头对鱼晔嘱咐:“晔哥,那就今晚先去典铺,封印之事也不急在一时,先进去吃饭吧。”
鱼晔看着鱼安展露的笑颜,愣了神,心颤了一下,赶忙移开眼。
心中连忙默念,鱼晔,你别想了,你不配拥有她,毕竟他没有这个资格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