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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之森夏拾雨小说在线阅读

佚名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为什么我没有想到你说的特殊日子其实是你十八岁的生日?为什么我连一声“生日快乐”都没有来得及跟你说?为什么我只想着那些重要的话是什么,却没有好好检查那个呼吸调节器?为什么因为我的一时疏忽,导致你那么鲜活美好的年轻生命在十八岁生日这天戛然而止?

主角:夏拾雨宫旭   更新:2022-09-11 01:14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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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夏拾雨宫旭的其他类型小说《雨之森夏拾雨小说在线阅读》,由网络作家“佚名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为什么我没有想到你说的特殊日子其实是你十八岁的生日?为什么我连一声“生日快乐”都没有来得及跟你说?为什么我只想着那些重要的话是什么,却没有好好检查那个呼吸调节器?为什么因为我的一时疏忽,导致你那么鲜活美好的年轻生命在十八岁生日这天戛然而止?

《雨之森夏拾雨小说在线阅读》精彩片段

回忆如同海啸,冲垮我最后一点理智。

所有的克制和逃避,在此刻面对这样一句诘问时,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
……

7月28日,晴,微风。

大海,沙滩,触及脚背的浪花,细碎的泡沫……我跟在宫旭的身后,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。两个人,一串脚印。我回头去看,心里窃喜不已,就像是做了什么幸福而快乐的事,对方不知道,而我全都知道。偷偷地,带着点怯懦地,喜欢着。

“今天其实是个特殊的日子。”走在前面的宫旭说。

“什么特殊的日子?”

我们来到这片海域,是来潜水的,再没有比这片海域更适合潜水爱好者的了。

“嗯,挑战我自己纪录的日子。”他的脚步缓了缓,“拾雨,你说我今天能成功吗?”

我的手背在身后,望着他的后颈,他的发际线真好看,弧度优美极了。

“一定能成功的。”我说。

“为什么这么肯定?”他回过头来看我,眼神很专注,让人觉得他现在眼里就只看得到我一个人。

“因为是宫旭啊,是宫旭的话,就一定会成功的。”我很坚定地说。

他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浓,好看的眼睛弯了弯:“嗯,借你吉言,一定会成功的。”

抵达了潜水点,他开始穿潜水服。

我蹲在地上,帮他检查潜水设备是否完好。

“拾雨。”宫旭喊了我一声。

“嗯?”我回头看他,他穿着潜水服,柔软的发丝被海风吹动,让人很想伸手去摸一摸。

“如果这一次我破纪录成功,上岸后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。”他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,我的心脏“怦怦”狂跳。

我假装很镇定,心里早就翻江倒海:“好啊,其实我也有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。”

我偷偷侧过头看他,他同我一样,眼底有着些微的期待和局促。

仿佛是为了掩饰什么,他拿起潜水帽戴上,乌黑柔软的头发藏在了帽子里。他走到我身边,弯下腰从我手里拿走了呼吸调节器。

“等一下!”我喊住了即将下水的宫旭,“我和你一起下去。”

“那你潜到五十米就停住,然后在上面等我。”他答应了我的请求。

我飞快地换上潜水服。一年前我还是个门外汉,如今我也能潜入水中了,但是我的潜水深度还只有五十米。

但是,那又怎样?

他在水里啊,我想在那里陪着他。我有很重要的话想要告诉他,我想藏在水中跟他讲。

“准备好了吗?”宫旭问我。

我冲他比了一个“OK”的手势,从潜水点慢慢往下潜。

海水里有鱼儿在游,越往下,鱼的颜色越美丽,下到五十米的时候,我停了下来。

宫旭还在往下潜,他是在我后面下来的。他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,大片的气泡从他嘴边溢了出来。

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,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气泡?

“宫旭?”我伸手想要拉住他,然而他贴着我的指尖滑下去了。

静谧的海里,只有水流动的声音。

那种糟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,我终于知道什么地方不对了!那成团的气泡,是从呼吸调节器上冒出来的!

氧气溢出来了!

调节器出了问题!

“宫旭!”

我暗道不好,赶紧突破自己的极限往下追。可是不管我怎么往下潜,都差一点点,还差一点点。

宫旭,宫旭,宫旭……

我心中呼唤着他的名字,急得泪流满面,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揪着,再这么下去就要爆炸了。

宫旭,你不能出事!我们说好了的,你潜水成功了,有很重要的话和我讲,我们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有说,你不能出事,不能出事,不能出事!

我拼尽全部的勇气和力气往下潜,可是潜不下去了。幽暗的海水里,我似乎看到宫旭睁开了眼睛,然后整个人急速下坠,我的手什么都没有抓住。

那之后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记忆是凌乱的。有人将我从水里捞起,沙滩上有很多很多的人,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,明明声音很大,我却只看到他们的嘴巴在一动一动,怎么也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内容。

宫旭呢?

宫旭上来了吗?

为什么他不在这里?

为什么我找遍了人群,却始终没有看到宫旭?

我是那么那么着急,那么那么害怕。他从我指尖滑走,他嘴边溢出如同泡沫一般的气泡。其实我心中隐隐已经明白了,明白宫旭已经长眠深海,再不复返。

但我不愿意去想,一想就特别难受。可是现实并非我不想不看不听,就可以暂停时间,一切还在往前走。

沙滩上的人来了又走,走了又来。

宫旭被打捞了上来,他的潜水帽掉了,柔软的发丝上沾了好多泥沙。我跪在他身边,用手慢慢地擦着那些泥沙。

他是那么干净的少年,他有最明媚的笑容,他还有最温暖的语调,可是现在他躺在这里,冷冰冰的,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。

我一边擦一边呢喃着跟他说话。其实说了什么,我自己都不知道。或许是无法形成完整的句子,没有人听得清我在说什么。

为什么那些泥沙怎么擦也擦不干净?为什么怎么擦那些泥沙还是会将他的黑发弄脏?

为什么他苍白的脸色,被阳光照得越发白了?

怎么办啊,宫旭?

我擦不干净,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啊!

我抱着他的头,跪坐在人群的中央,再也忍不住地号啕大哭起来。

所有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,它们争先恐后地挤出来。

为什么会这样?

为什么会这样?

宫旭,他就在我面前坠下去,就从我的指尖擦过去。如果我当时拉住了他,如果我带他上了岸,他就不会死了。

“小旭!”

悲惨的叫声钻进我的耳朵,紧接着我就被人拉开了。是宫旭的爸爸妈妈来了,他们的脸上满是悲痛和愤怒,他们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憎恨。

我拉着宫旭的手不肯松,我不敢松开,我害怕一松开,就再也看不到他了。

“你松手啊!”有个女孩走过来,高高地扬起一只手,“啪”的一声抽在我的脸上,“都是你害了我哥哥,都是你害死了他!你放手,我不要你牵着我哥哥!”

“对,都是我害了他,都是我的错,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我反反复复地说着对不起,可是没有人会原谅我,就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。

那个女孩就是宫旭的妹妹宫雅。她一根一根地掰开我的手指,然后狠狠地将我推开,一把将坏掉的呼吸调节器摔在我脸上,歇斯底里地吼道:“为什么你没有发现?为什么?为什么用这个调节器的不是你?为什么我哥哥死了,你却还活着?你为什么不去死……”

她一直吼,一直吼,吼到没力气了才瘫坐在地。

她有着和宫旭相似的眉眼,看着她愤怒又悲伤的样子,我完全无力辩驳。

我颤抖着从地上捡起那个坏掉的调节器。是啊,宫旭潜水的装备是我检查的,当时我是那么心不在焉,满心忐忑,想着在潜水结束之后,宫旭会和我说什么,我又要和他说些什么。以至于我敷衍地检查完这个调节器就顺手给了他。

偏偏就是这个敷衍的举动,要了宫旭的命!

宫雅说得没错,是我害死宫旭的,是我害死他的。

“你知道吗?今天是我哥哥的生日啊!是他十八岁的生日啊!”宫雅泪流满面地坐在地上,声音有些嘶哑地冲我大喊。

这一声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,一喊完,她就和自己的爸妈一起,抱着宫旭号啕大哭。

我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,不敢在宫家人面前大哭出声。

我居然不知道今天是宫旭十八岁的生日。

十八岁,人生才开始的最好年华,他却冷冰冰地躺在这片潮湿的沙滩上,再也无法起来了。

他说:“今天其实是个特殊的日子。”

他说:“拾雨,你说我今天能成功吗?”

他说:“如果这一次我破纪录成功,上岸后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。”

……

宫旭,宫旭……都是我不好,都是我不好啊!

为什么我没有想到你说的特殊日子其实是你十八岁的生日?

为什么我连一声“生日快乐”都没有来得及跟你说?

为什么我只想着那些重要的话是什么,却没有好好检查那个呼吸调节器?

为什么因为我的一时疏忽,导致你那么鲜活美好的年轻生命在十八岁生日这天戛然而止?

为什么?

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?

为什么宫旭死了,我却还活着?

我的手紧紧捂着嘴巴,胃在急剧地痉挛抽搐……

宫旭,宫旭,对不起!

对不起啊!



所有人都在指责我,所有人都在骂我,他们在怪我害死了宫旭,哪怕我只是无心的。但事实就是事实,事实就是因为我的疏忽,宫旭死掉了。

不仅是他们无法原谅我,连我自己也无法原谅我自己。

那一天,我已经记不清是怎么回到家的。

之后的一个月,我始终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,想不起来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。因为只要一回想,脑袋里就只有疼痛,接着心脏也疼,四肢百骸都在疼。

妈妈吓坏了,她没日没夜地守着我。

她说:“拾雨,妈妈只有你,如果连你也出事,妈妈要怎么办?你是妈妈的宝贝,是妈妈的心肝,你不要死。你要坚强一些啊!”

我看着妈妈的脸,那是一张因为担忧而瞬间衰老的脸,她的眼神是那么荒芜、那么悲伤。

我伸出手,触了触她的脸。她惊吓似的,眸光颤动了一下,然后张开双臂,用力地抱住了我。

“拾雨,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了吗?你能听到我在和你说话吗?”她的声音焦急里带着一抹喜悦,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外走。

我不知道她要将我带向何方。已经是秋天了,满地枯黄的落叶,踩上去就会碎掉。

就如同我的心脏一样,破破烂烂的。

她带我去了医院,带我去见了张医生。

机械地回答问题,机械地思考,我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。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,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不去死。

是的,面对医生的那些问题,我的内心却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去死。

宫旭因为我死了,我还有什么资格活着?

“夏拾雨,活着很痛苦吧?”张医生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人的内心,“是不是觉得死了就好了?”

“真是个坏女孩。”张医生忽然凑近我,直视我的眼睛,不给我躲避的机会,“死了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,那么,所有做错的事,也就跟着一起消失了,是吗?所以,你认为死亡是解脱的最好办法。可是,如果你死了,活着的人要怎么办?那些恨你的人、爱你的人,他们要怎么办?”

“总要有一些寄托,不是吗?恨你的人需要,爱你的人也需要。不要说别人,就是你自己,能原谅直接去死的自己吗?活着才能赎罪,活着才能面对生者最大的惩罚,不是吗?”

张医生的话仿佛是一把锋利的斧子,朝我兜头劈下,将我混乱的大脑劈得无比清晰。

对啊,死是可以解脱,可是不能赎罪。

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,却想要一死了之,是多么不负责任的想法!

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,我得活着。

就算是再难受、再痛苦,我都必须得活着。

“肯乖乖配合治疗了吗?”张医生问我。

我机械地点了点头,他似乎很满意。

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,我每个月都需要来一次医院。我没有休学,我还是继续去上课。

那些指责的话语、那些憎恨的目光,都清晰地告诉我,我还活着,我犯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错误。

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,是自己选择的路,我必须向前走。

我得活着,不是为了一个美丽的未来,而是因为一段残酷的过去。

我是没有未来的,我活着,只是纯粹地活着,如此而已。

……

我有多久没去回忆这些事了?

很久了吧!

我不敢去想,我怕想了,我会想去死。

我不能死,所以我不去想。

而如今,面对宫雅的诘问,这些往事一股脑地往外冒。它们不遵从我的意志,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全部涌了上来。

我的手紧紧抓着一朵白玫瑰,手心被扎破了,血流了出来,染红了几片花瓣。

“你不要这个样子,没有人可怜你的!”

宫雅有些尖锐的声音就在头顶。

我偏过头去,墓碑上,宫旭湿漉漉的目光直视着我。

那目光里,好似带了一点儿忧伤。

我紧紧抿着唇,继续去捡散落的花枝。

“吧嗒——”

一滴豆大的雨滴落下来,紧跟着就是瓢泼般的大雨兜头淋下。

宫雅撑着伞飞快地走掉了,我还在捡花枝。

我得捡走这些花枝。

宫雅说得没错,我没有资格来祭拜宫旭。

我太得意忘形了,我怎么会以为自己还可以来看看他?

我是没有资格来看他的。

我不能让我的花,脏了他的墓。

我跪在地上慢慢地捡。雨水溅起尘土,将白色的花朵弄脏。有一朵离得有些远,我往前挪了一些。

就在我伸手去捡那枝花的时候,头顶的雨忽然停了,一只白皙修长的手,慢慢地捡起了那朵花。

我惊得抬起头来,那里站着一个男生。

他穿着白衬衫、黑布裤,一头稍微带点自然卷的黑发,一双琥珀色的眼眸,一手撑着伞,一手拿着那朵白玫瑰。

他就站在我面前,离我不过两步远,朝我伸着手。

我接过那朵花,然后站起来飞快地跑开。

我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,每一根发丝,每一声呼吸,都藏起来。

我跑得太快,没有看清脚下的台阶,仓促中猛地摔倒,抱在手里的那束花散落得到处都是。

雨下得很大,我的视线已经很模糊了。

眼睛胀得很疼,脸上全是水,我分不清是因为自己在哭,还是雨水的过错。我抬起手狠狠地擦,却怎么也擦不掉。

我继续捡那些花。我不能让这些花留在这里,连一片花瓣、一片叶子都不可以。

“喂!”

那个男生从背后喊了我一声。

我没有回头,抱着那些花狼狈地跑开了。

宫雅站在墓园入口处的遮雨棚下面冷冷地看着我,那眼神冰冷刺骨。

恨我吧,永远恨我,不要原谅我!

我存在的理由,就是承受你们的憎恨的。

对不起,对不起!

我知道无论我说多少声“对不起”都毫无意义,可是这份愧疚,这份痛苦,除去“对不起”,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表达。

我浑身湿漉漉地跑回了家,一路上我摔倒了好几次,膝盖和手臂都擦伤了,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。

到家的时候,妈妈看到我这个样子,直接冲过来,拿干毛巾替我擦着全身。

我知道,她心疼我。

可是,为了爱我的人、恨我的人而活,我很痛苦。

脑袋像是要爆炸一样,心脏仿佛要被生生撕成两半。

“妈妈,我疼。”我抱着妈妈,小声地说道,“我好疼。”

“不疼,不疼了。”妈妈用手拍着我的后背,“拾雨,如果难过就哭出来吧,哭出来就好了。”

“妈妈,对不起,我真的真的好难过。”难过得不愿意再看下一秒的太阳,难过得不想再次睁开双眼。

“嗯,没关系,没关系的,拾雨,妈妈在这里,妈妈陪你。”她小心地替我处理伤口。

我看着她头顶生出的白发,心中越发苦涩。

我觉得自己真的特别特别糟糕,我让爱我的人担心,让恨我的人得不到解脱,我又不能去死,只能这样痛苦地活着。

“妈妈,我到底是为什么而生啊?”支撑着我走到今天的支柱有了裂痕,像破碎的玻璃窗一样,起了纵横交错的蛛网,一切都开始坍塌,“我要怎么办啊?”

张医生给我构建起来的,属于活着的理由,岌岌可危。

“妈妈带你去看医生,现在就去看医生。这就去看医生,这就去……”妈妈仓促且焦急。

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,但是不用看,肯定很糟糕。

一如宫旭死后,我第一次照镜子。

那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我甚至不敢确定那是不是我。

镜子里的人瘦得厉害,显得那双眼睛出奇的大,我竟然硬生生把自己弄成了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。

“拾雨,妈妈只有你,我知道你很痛苦、很难受,可哪怕是为了我,拾雨,你也得好起来啊!”

妈妈带着我上车,然后踩下油门朝医院疾驰而去。

第二章 你住在风吹过的白云里

大学录取通知书送来的那天,天气还是很炎热。

我吃了药躺在床上,试图让自己睡个午觉。

那天在墓园里宫雅说的那些话,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,总是趁我不备就涌上来。

“如果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而活,那么就想一想,如果死去的人还活着,他会怎么活。”张医生是这么对我说的。

这句话我反反复复想了很久,他是想让我将余下的生命,都替已经死去的那个人活下去吗?

我从未想过这样的活法,就像是我紧闭的心门,被人悄悄推开了一条缝,一抹不一样的光亮照了进来。

如果宫旭还活着,他一定会去念大学,会继续潜水。他那样温暖的人,一定会每天都活得明媚灿烂。他喜欢看天空,喜欢枕着微风浅眠,他会用认真而专注的目光看着我,这个时候我的心跳就会“怦怦怦”地加快速度。

我想过要放弃去念大学,但现在我想去那里——或者说,我一定要去那里。

我觉得张医生的话很有道理,我必须要完成宫旭的梦想,他没有做到的事,我都要替他做到。

我闭上眼睛,因为吃过了药,原本兴奋不已的大脑,慢慢地归于宁静。

没有梦,我睡得很安稳,张医生这次给我开的药很有效。

午觉起来之后,我带上相机,决定去我和宫旭曾经一起念书的高中看一看。

宫旭去世之后,毕业前的一年,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。很奇怪,曾经我的成绩不上不下只是中等,但是最后这一年,我的成绩突飞猛进。或许是因为除了学习,我什么都没有做。所以,最后我顺利地考入了当年宫旭梦想中的大学。

我想和过去好好地告别,告别之后,就从这里重新开始。
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找到了要做的事,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未来,我浑浑噩噩的脑海变得非常清明。

这一年来,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轻松,仿佛卸下了沉重的行囊一般,我的脚步都变得很轻快。

现在是暑假,学校里只有准毕业生在补课。我走进学校大门,一切都是这样熟悉。这一年来,我都没有好好仔细地看过这个学校。

浓密的树荫挡住了炙热的阳光,支离破碎的光落在脚下,那点点斑驳的光影,仿佛是水里泛起的泡沫。

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,就是我们一年级时的教学楼。教学楼前面长了一排又高又粗的银杏树,这时节银杏挂了满树,碧绿的银杏叶分外茂密。

那时候碧天白云,风声无痕,坐在窗户边的宫旭最喜欢看窗外。

我仰着头,拿着相机对着碧蓝色的天空拍了一张照片。这就是宫旭喜欢看的风景,我要把这样的风景好好记下。

四处非常安静,炎热的盛夏,只有知了孜孜不倦地播撒着它的热情。

通向二楼的楼梯,因为用了很多年而显得陈旧,石灰墙壁也斑驳了好几块,露出里面的水泥色。

我们班的教室在二楼,从楼梯口往左走,第三间。

教室的门没有锁,轻轻一拧就开了。放假一个多月了,桌椅上落了一层灰。我走到倒数第三排,靠着窗户的那个座位,伸手按着桌面,指腹在桌板上来回摩擦,然后我摸到了两个字——宫旭。

那时候,我喜欢偷偷看他,心里喜欢得不得了的时候,就悄悄地用笔在桌面底下反反复复写他的名字,写得久了,就有了这样的印记。

我蹲下来,用相机拍下了藏在桌面下的那两个字。我擦了擦凳子上的灰尘,在我的位子上坐下来。

那时候我喜欢侧过头看宫旭,他总是看着窗户外面。我站起来坐到了他的位子上。明明这里没有人,明明不会有人看到我在这里,我还是紧张得手心都出了一层汗。

我扭头朝窗外看去。推开窗户,微风吹进来,然后我就怔住了。

眼圈毫无预兆地泛红了。

宫旭喜欢看窗外,我喜欢看着他好看的侧脸。

我以为他是在看窗外的天空和云朵,我以为他是在看着某个地方发呆,我以为——我以为他只是在看窗外。

原来他并不只是在看着天空,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映在窗户玻璃上的我。

我在看着他的时候,他也在看着我。

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件事?

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,在此刻,用这样的方式赤裸裸地摆在了我的面前。

我举起相机,对着天空拍了一张,然后将映在玻璃窗里的桌椅板凳,也拍了一张。

总觉得,能来这里真的太好了!

宫旭,遇见你,喜欢你,就算现在是这样难过,我也不觉得后悔。

我趴在课桌上,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窗外。

如果时间可以按下暂停键,那该有多好,我想将此刻的心情保存下来。

不知道是因为心情太闲适,还是因为四周太安静,我竟然闭着眼睛睡着了。

吵醒我的是风声和雨声,冰冷的雨从窗户打进来,落在脸上冷冰冰的。

我睁开眼睛,有那么一瞬间,我分不清今夕何夕,好像耳边还有老师的讲课声,同学私底下交头接耳的声音也清晰可辨。然而,当我回过头去,所有的一切像是迅速褪色的老照片一样,那些鲜活的幻影彻底消失不见了,留下来的,只有整齐的课桌板凳,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着。

雨越下越大,风也大了起来,窗外的雨打湿了我的半边身子。我转身想要关窗,然而就在我回过头、手搭上窗户的时候,有另一只手落在了窗户上。

那是一只骨节分明、干净有力的手。

“宫旭?”我抬起头来,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。

他有一张英气俊美的脸,一头稍带自然卷的黑发,眉目生得很好看,琥珀色的眼里有错愕的神色。

他穿着白衬衫、黑布裤,身上的衣服被雨打湿了。

他就站在窗边,一手搭着窗户,一手压在窗台上。

他不是宫旭。

他怎么可能是宫旭呢?

我看着他的脸,却慢慢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就像是我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一样。

“你是夏拾雨?”在我绞尽脑汁地回想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的时候,他先开了口。

“你是谁?”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。

他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。接着,他按着窗台,手臂用力一撑,整个人从窗外跳进了窗户里面,蹲在课桌上,视线与我平视。而他的另一只手,直接“咔哒”一声,将敞开的窗户关上了。

风雨都被关在了窗外,雨点打在窗户上,噼啪作响。

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,僵在原地,好一会儿都无法动弹。

“我听宫雅说了,就是你吧。”他的语气淡淡的,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,“和宫旭一起去潜水的那个人。”

我的手握成了拳,低下头,长长的刘海挡住了我的眼睛。

我点了点头:“嗯,是我。”

“原来真是你啊!”他蹲在我面前的桌子上,身上的水珠凝结掉落。

我看着自己的脚尖,终于想起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。

7月28日,在宫旭的墓地里,他曾弯腰帮我捡过一朵白玫瑰。



外面风雨交加,模糊的窗户,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银杏枝丫,浓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绿色透过窗户映进来,短暂的沉默将这间教室吞没,只听得见风声和雨声,还有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。

我不敢抬头看他。

虽然我不认识他,但他会出现在宫旭的墓碑前,肯定是认识宫旭的吧!他来这里做什么呢?

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个学校的,但在这个学校的三年里,我并没有见过他。而且像他这样的男生,如果是这个学校的,我应该会直接或者间接听说过才对。

他是谁?

为什么会在这里?

“你……你还好吗?”他迟疑地问,“你不会哭了吧?”

我抬起头来看他,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一些。

他仔细看了一下我的脸,稍稍松了一口气:“没哭啊,我以为你哭了。”

“我为什么要哭?”我自嘲地笑了一下,“我是不会哭的。”

明明说着不会哭的话,可是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滚落。我伸手一摸,是滚烫的眼泪。

“啊,真是的。”我笑了起来,“这雨真讨厌。”

明明窗户都关起来了,却还是打进来淋湿了我的眼角。

“喂。”他微微皱了一下眉,“不要笑了。”

“为什么不要笑?你也觉得我没有资格笑吗?”我笑得越发灿烂,“不能哭不是吗?不能哭,那就只能笑啊!”

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。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。

我脸上挂着笑容看着他,他将手机镜头对着我,然后“咔嚓”一声拍了一张照片,将手机翻过来正对着我。

因为他的衣服湿了,所以手机屏幕上也是湿漉漉的,但这并不影响屏幕上显示的照片。

照片上的我,明明脸上挂着眼泪,却笑得异常灿烂,灿烂到让人觉得过分。

“看到了吗?你这种笑,应该叫狞笑。”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,“如果宫旭就站在你面前,他一定不会喜欢你这个笑容的。”

他的话仿佛踩中了某个开关,我只觉得热血上涌,一股磅礴的怒气冲了上来,只听“轰隆”一阵巨响,我看到了男生眼中的错愕。

他侧过头去看向某个地方,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,那是一排倒塌的桌椅。

这是我的杰作,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,我觉得非常生气,这怒气无处发泄,于是我用力推倒了眼前的桌子,

“你知道什么啊!”我心里异常焦躁,“你凭什么要代表他来对我指手画脚!就算全世界都怪我,可是我知道他不会怪我的,他不会的!你到底是谁?为什么会来这里?你走开啊,这里是我和宫旭的座位,你走开啊!”

我说着伸手要去推他,然而我的手在半空被他抓住了。

我用力地挣开,继续说道:“你为什么还不走?你给我走开,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!”

“你才莫名其妙吧。”他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差,“你发什么火?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?你自己没有看到那张照片吗?我只是让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。”

“我露出什么表情关你什么事?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,咸吃萝卜淡操心。我就是哭了啊,就是笑了啊!和你有什么关系啊?你走开啊!”我越说越快,越说越大声,心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烧,我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,反应也前所未有的快,我的眼睛甚至能看清楚他脸上每一丝表情变化。

“我和宫旭是好朋友,当然关我的事。”男生的心情似乎差到极点,“因为你的缘故,我最好的朋友死掉了,我没有资格过问吗?”

我一下子卡壳了。

他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的脑海中回放,他说:“因为你的缘故,我最好的朋友死掉了。”

因为你的缘故。

因为你的缘故。

因为你的缘故。

对,因为我的缘故。

宫旭死掉了。

巨大的悲伤伴随着天际的阴云翻滚而来,我全身的力气在这一秒被抽空了。
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……”为什么要提醒我这种事,我明明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暂时不要去想这件事的。

“喂。”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,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只是……总之,抱歉,说了这样的话。”

“你没有说错,是我的缘故,是我害死他的,我是刽子手,是我的错,都是我的错。”我明白的,我比谁都要明白的。

大片大片泡沫一般的气泡溢满了我的胸腔,罪恶感、愧疚感战胜了其他情绪,直接将我吞没了。

“是我的错,是我的错,是我的错……”我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,心中暂时沉睡的那只怪兽苏醒了。它在横冲直撞,我每一寸血液、每一个脏器都被搅得天翻地覆。

我要回家,我要离开这里,我不想待在这里了。

“你怎么了?喂,夏拾雨,你听得见我说话吗?”男生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,“你身体不舒服吗?你脸色很差。”

他的声音是那么让人烦躁,我抓着相机转身就朝外跑。前面的桌椅被我推倒了,我跑的时候绊到了凳子,直接摔在了桌角上。

头上传来尖锐的痛意,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,滑过我的眼角。

“夏拾雨!”男生走过来,伸手要扶我。

我焦躁地挥开他的手,然后从倒了一地的桌椅间爬了起来。

这些桌椅好碍事,我的手脚总是不听我的使唤,短短一段距离,我摔了好几下。男生一直跟在我身边,这让我变得越来越烦躁。

我要离开这里,我不要见到这个人。

“夏拾雨,你受伤了,我带你去医务室包扎!”他终于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。这一次他抓得非常紧,我用尽全力甩了好几次却都没有甩开。

“你放手啊!”心里好慌,有某种情绪濒临快要崩溃的边缘,“你放手,我不要见到你!你到底是什么人啊?为什么要拉着我?你真的好烦啊!”

“木司南,我叫木司南!”他大声回答我,“我是宫旭的好朋友。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,但是我不能放着你不管,你现在的样子很不对劲。”

“你不要多管闲事!”我急得低头对着他的手臂咬了下去,浑身全部的力气都集中在这一咬上。身体里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,让我焦头烂额,心慌不已。

“喂。”木司南低喝一声,他的手臂被我硬生生咬出血来。

他稍稍松了手,我用力一推将他推开了,狼狈地冲出教室。我的身体好像变得异常灵活,仿佛刚刚被抽离的力气又回到了身上,我亢奋得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,有一股力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。

“夏拾雨!你不要跑啊!”木司南很快追了上来。

我一头冲进瓢泼般的大雨中,越跑越快,步子异常轻快,我从不知道原来我能跑得这么快。

“夏拾雨!”木司南的声音很着急,“你不要跑,我不追你了,你不要跑。雨这么大,你这么淋下去会生病的。而且你的头一直在流血,你刚刚摔破了头啊!”

“哈哈哈。”我莫名其妙地想笑,回过头看了他一眼。他跟在我的身后,手臂上殷红的血印在白衬衫上,我知道那是我刚刚咬出来的。

都是他的错,是他不好,不是我的错,我什么都不知道。

我一咬牙,用更快的速度向前跑。学校的大门外,公交站台前,有一辆公交车停在那里。我直接冲了过去,上了车。

车门缓缓关上,我站在窗户边,看着木司南赶过来,却只能目睹公交车开走。他似乎有些懊恼,我看着他,然后慢慢地咯咯笑了出来。



她不对劲,很不对劲。

木司南一口气追到校门口,眼睁睁地看着夏拾雨上了公交车。他想,他不能让一个女孩子以那样的状态独自走掉。

恰好这时,有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,是空车。他伸手拦住了那辆车,然后让司机追上前面那辆公交车。

他一直在注意看她有没有下车,他心中有些后悔,他不该说那句话的。

因为你的缘故,宫旭死掉了。

这样的话,怎么听都很伤人吧,尤其还是对夏拾雨说的。木司南越想越懊恼,心中也越来越乱。

在木司南的印象里,夏拾雨是个安静美丽的女生。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女生的存在,是在一年级下学期的某个周末。

木司南和宫旭是邻居,他们的生日就差两天,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、好兄弟。从幼儿园一直到初中,他们都在同一所学校。然而中考结束,他因为有张答题卡填写错误没有计分,所以没能去宫旭所在的学校。

不过就算是学校不一样,这也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。算起来他们唯一的“不合”大概就是兴趣。宫旭热爱潜水,而他喜欢森林。所以周末的时候,因为兴趣爱好的不同,也很少有时间聚在一起。

那个周末是很难得的相聚,他和宫旭一起去图书馆看书。看了一会儿,他发现宫旭的目光总是投向某个地方,他在发呆。

这对于品学兼优、学习的时候就只会专注学习的宫旭来讲,是极其不正常的。

木司南旁敲侧击地问,抽丝剥茧地寻找答案,最终发现了夏拾雨的存在。

周末的图书馆里,人很多,三五成群的学生聚在这里,一起看书,一起做作业,一起玩耍。他在人群里,循着宫旭沉默的视线,捕捉到了人群里的一个女生。

那个女生站在一排书架前,从他的位置看去,只能看到她的侧脸。她有一张白皙的脸,小巧的耳朵让她看上去很乖巧。她穿着白衬衫、格子裙。木司南认出那是宫旭学校的校服。

原来真的有人能将校服穿得这么好看。

木司南的嘴角扬起,有些不怀好意地推了推宫旭的手臂,打趣地说道:“喂,眼光不错啊,叫什么名字?”

宫旭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,他干咳了两声,以掩饰自己的窘态,然后直接侧过脸去,不想理会木司南的打趣。

“哎哟,我们的宫大帅哥还会害羞啊!”木司南哈哈笑了两声,“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。我说,你是不是喜欢她啊?”

“我只是觉得,她挺好的。”宫旭的声音压得极低,这短短一句话,仿佛是从他心里说出来的一般,“你不觉得吗?”

“嗯……”木司南看着那个女生,“我不了解她,所有我不做评价,不过单是长相就可以打高分啦!你这家伙,眼光不差嘛。她叫什么名字?”

他始终在打量她。她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书架前。很奇怪,看着看着,心就变得安静下来,这个下午显得慵懒闲适。

“夏拾雨。”宫旭回答,“她叫夏拾雨。”

夏拾雨啊。他在心里无声地重复了一下,真是个好听的名字,非常适合她。他的嘴角微微往上扬,心情忽然变得很好。

他原本还在想,要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让宫旭这样品学兼优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男生看中,如今他看到了。他想,她应该是配得上和宫旭并肩前行的。

“你没有告诉她,你觉得她很好吗?”木司南问。

宫旭轻轻摇了下头:“没有,我怕吓到她。”

“原来还是个胆小的女生啊!”木司南忍不住笑道,“打算什么时候正式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啊?”

“嗯,总有一天会的。”说这句话的宫旭很是自信。他白衬衫的袖子卷起来了,露出干净的小臂,看上去清爽极了。

然而木司南没有想到,自己竟然没有等到这一天。

他第二次见到夏拾雨,是在二年级的暑假。那一年的暑假也特别热,阳光仿佛要将全部热量都贡献出来似的,毫不心软地炙烤着大地。

他听闻宫旭遇难的消息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他觉得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,那个美好青春刚开始的少年,怎么可能会遇难?那个提起喜欢的女生时,眉眼会变得格外温柔的少年,怎么可能会就这样不告而别,去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?

然而,就算再难接受,事实就是事实。

看到宫旭被装在水晶棺材里,身边点缀了很多白花,他才真的相信,他的好朋友、好兄弟,再也回不来了。

宫雅告诉他,一切都是那个叫夏拾雨的女生的错。如果不是她,宫旭一定不会想要去潜水,一定不会在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,去挑战自己的潜水纪录。

宫旭的死,是个意外。他的潜水装备出了问题,呼吸调节器是坏的。

在宫旭葬礼那天,木司南见到了夏拾雨。他吓了一大跳,甚至有点不敢相信那个女生是夏拾雨。

那个站在书架前,给人一种安静慵懒感觉的女生,如今已经瘦得不成人形。她神思恍惚,一双眼睛找不到焦点。她像是在经历一场兵荒马乱。

他站在人群里,没来由地,觉得有些心酸。

宫旭是死在夏拾雨面前的,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承受着什么,深深的自责和外界恶毒的谴责,足以逼疯一个安静的少女。

是的,她看上去和疯子没有什么区别。她想进灵堂,却一遍又一遍地被宫雅和宫旭的妈妈赶走。她也不恼,摔倒了就站起来继续往里走。

她是那么狼狈,那么多的人,却没有一个对她伸出援手。

所有人的眼神都是冷漠的,带着疯狂的憎恨。

失去了重要的亲人,总要有人成为被憎恨的对象,否则那些痛苦的情感要如何发泄?

可是她要怎么办?

这个明显已经崩溃的女孩,她要怎么办?

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,都在对着她指手画脚,只有木司南没有。他琥珀色的眼眸里,闪着一抹忧郁的光。

这出闹剧,最终结束于夏拾雨母亲的到来。那是一个为了孩子操碎了心的中年女人,她和夏拾雨长得有点像,年轻的时候,一定也是个很漂亮的女人。

她的态度是那么卑微,她不停地对宫家人说着抱歉,她抱着近乎疯癫的夏拾雨,带着她离开了。

“为什么我哥哥死了,她还活着,都是她的错……”宫雅一直在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。

木司南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,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。

他和宫雅一样难过,因为和他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,再也回不来了。

那个女生,她虽然很痛苦,但至少还活着,她只是难过一阵子就好了,等她走出来了,会拥有未来。只是这一点,就足以让宫雅觉得不公平。

他很快就将夏拾雨这个人抛诸脑后。他刻意不去想,不去想那个消瘦的女生是否走出来了。

一年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。

在宫旭死后的第一年,石碑林立的墓园里,他与一年后的夏拾雨,再次相遇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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