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边城未寒

江颜奚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「你只不过是个替身。」我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,那个跟我夫君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,眼里依旧深情。我不能再耽误他,也不能再麻醉自己了。我和他之间,注定会过上两不相干的人生。

主角:宋河江颜奚   更新:2023-02-10 15:08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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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河江颜奚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边城未寒》,由网络作家“江颜奚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「你只不过是个替身。」我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,那个跟我夫君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,眼里依旧深情。我不能再耽误他,也不能再麻醉自己了。我和他之间,注定会过上两不相干的人生。

《边城未寒》精彩片段

从知府千金到流放女犯,只用了短短三个月,我就完成了身份的转换。


蜀王造反失败,父亲也受了牵连,家中男丁皆被诛,女眷被流放漠北。


所幸戍边的老将军恰好上了一道奏折,道漠北苦寒,将士成家不易,士气低迷。


皇帝正需安抚人心,于是御笔一挥,被流放的女子如与当地将士婚配,可免去奴籍。


得到这个消息时,祖母正准备用金簪划破我的脸。


最近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,她的眼睛干涩发红,已然流不出泪来。


她放下手中金簪,摸摸我的头:「好孩子,想办法活下去……」


我紧紧攥住祖母的双手:「您也要保重身体,到了边城,我会想办法安顿下来,我们会把日子过好的。」


含着眼泪,我和祖母相视而笑。


我们戴上枷锁,和其他犯官的家眷一起逶迤前行。


领头的衙役宋河长得斯斯文文,时不时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我,还对我多加照拂。


他说他好不容易求来这趟差事,才终于能与我说上一句话。


我故意弄得灰头土脸,难为他还能对着我笑。


越往北走,天气越冷,好多人都生了病。


祖母也病倒了。这一路长途跋涉、风餐露宿,我们的手腕和肩颈都被枷锁磨得血肉模糊,她能坚持到现在已实属不易。


临终前,她在我耳边轻语提醒:「宋河不是良配。」


我噙着泪颌首,我知道,我什么都知道。


宋河本已娶妻,他却对我哂道:「寻常妇人怎能和小姐相比?早日打发了便是。」


他这般自私冷漠让我心中一冷。为自己,也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。


等我色衰而爱驰,就是一样的下场。


「颜奚……」祖母的喉咙嚯嚯作响,胸口气息也渐渐接不上来了,「剩下的路,你自己好好走罢……」


她阖上了眼睛。


我像是被冰封在了这荒凉冷寂的野树林。


偌大的江家……只剩我孤零零一个人了。


宋河带人帮我把祖母埋葬了,然后静静陪在我身边。


看有冷风吹过,又不由分说解下身上外袍给我披上。


残存的温热让我十分不适,但是现在,我还得打起精神去应对他。


我流着泪看着宋河,颤抖的声线楚楚可怜:「多谢宋大哥,奚儿现在,只有依仗你了……」


这话说完,我自己都恶心得想发呕。


宋河却十分受用。


他带着温润的笑容说:「奚儿放心,我已经安排好了,等到了边城办好交接,我便带你回去成亲。」


这个男人……还图我的心。


我悄悄舒了一口气,只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,就行。


宋河递给我一把花生米:「听说你吃了花生脸上会起疹子?」


「不用那么多,」我乖乖拿了两粒吃下:「几颗就够了。」


过了片刻之后,宋河满意地看着我脸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红疙瘩:「这下我就更放心了。去军营前,要委屈你再吃几颗。」


他的眼神就像瞄准了猎物的毒蛇,偏执而阴狠——


「只要所有人都瞧不上你,你就是我的。」


「永远是我的。」



那一年的正月十五,天还没亮我就被唤醒,下人帮我换上喜庆的衣袍,梳了双环髻,额心点上朱砂,把我抱上了巡游的花车。


千金扮玉女,我爹一向乐于博得这种与民同乐的名声。


街上锣鼓喧天,人流如织。我手持莲花,乖乖站在「观音娘娘」身后,保持着天真又端庄的微笑。


檀香和贡品的香味混在一起,勾得我又累又饿。行了半个时辰,我的眼皮终于忍不住垂了下来。


「呵,不愧是千金小姐,在花车上还敢睡觉。」


我迷迷糊糊听到有一道少年的声音在嘀咕,顿时一个激灵,赶紧站直了身子。


等我们停下休整的时候,有个瘦弱的少年从车辇后钻了进来。


我傻愣愣地看着他。


他的脸脏兮兮的,下颌有着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锋利,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……


手中的糕点。


听说南边糟了旱灾,城里最近来了好些逃难的流民。


「小哥哥,你也饿了吗?」


我把糕点递给他。


他并不答话,把糕点抓了过来两三口就吞掉了。


因为吃得太急,他还被呛得咳嗽起来,我赶紧又把水壶递给了他。


也许是食物起了作用,他苍白的脸色好看了一点。


吃完后,他咬着嘴唇看了我一会儿,突然朝我脸上撒了一把药粉。迷迷糊糊中,我似乎还听见他说了一句「对不住」。


等我醒来,发现自己被人关在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坯房里。少年就坐在墙角,拿着一把小刀自顾自地削着手中的木头。


我的嘴并没有蒙上,赶紧叫他:「小哥哥……」


「别叫!」他恶狠狠地削掉一块木头边角,「再叫我就划破你的脸。」


我委屈巴巴地看着他,不知道他为什么捆住我。


他似乎不屑与我的眼神对视,别扭地把脸转到另一边。


有几个中年男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,丢给少年一包吃食。


少年把油纸包紧紧抱着,并没有急着吃,而是先问道:「干爹,赎金拿到了?」


为首一个男人啐道:「先给了一半,另外一半等看见了她再给。妈的,知府果然有钱。」


「那我们明天就放了她?」


男人玩味地打量了我几眼,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:「我还没尝过细皮嫩肉的千金小姐呢,可惜就是小了些。」


「干爹,」少年眉头一皱,半讨好半祈求地抱住了头目,「咱们只是拿钱,别节外生枝。」


头目十分嫌弃地剜了他一眼:「我做事,还用你教?」


他径自向我走过来,少年拖着他的腿不放:「她还小,饶过她吧。」


「还敢拦我?半路捡来的小杂种就是喂不熟!」头目狠狠踢了他几脚,其他男人也笑嘻嘻围了上来。


他像一条破旧的麻袋被人粗暴地推到地上,一阵拳脚如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。


少年麻木地护着头缩成一团,嘴里还呕出了大口的血。


我吓得浑身发抖,一声也不敢哼。


大概打人也十分耗费力气,在少年身上发泄够了,男人也没了其他兴致,招呼着众人去屋外喝酒。


我虽然懵懂,却也知道那个男人想对我做不好的事,是少年阻止了他。


少年艰难地爬了起来,倚在墙根喘着粗气,随时都是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狼狈模样。


我怯生生地说:「小哥哥,谢谢你.....」


他咧开破损的嘴角冷冷一笑:「是我抓的你,你还要谢我?」


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一伙的,但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和直觉让我不得不追捧他。


「你一定是有苦衷的,」我小心翼翼地说,「在颜奚心里,小哥哥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。」


「呵呵,」少年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,嘶哑着声音说:「天上尊贵的小仙女,要什么便有什么,还需要英雄来救?」


我乖巧地点头,见他嘴唇发紫,努力挪了过去,挨着他安抚道:「如果真的要什么便有什么,那颜奚希望小哥哥再也不要遭这样的罪了!」


少年听了我的话顿了一下,直接闭上眼睛视我为无物。


他的睫毛如鸦羽般纤长浓密,脸上、身上却是伤痕遍布。


半晌,我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,他突然坐了起来。


他用刀割断了绳索,「你快跑吧!一直向东跑,不要回头!」


跑到了山下,我还是没听他的话,忍不住回了头。


只见那处土房的方向燃起了熊熊的火光。


我在半路被官兵救起,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。等我病好之后带着侍卫找来,地上只剩一处残破的废墟和满地的灰烬。


我不知道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,也不知道他是死,还是活。


后来我渐渐长大,更是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忘了。


可是今天,在简钰身旁,我又梦见了他。


那张还稍显稚嫩青涩的脸,与简钰俊秀坚毅、留了疤痕的脸完完全全重合在一起。


那个少年,或许——


就是简钰。



我在怅然的情绪中醒来,身边已经空无一人。


老将军特地给这次成婚的军官批了三天的假期。老余比划了半天我才明白,有人上门来找了简钰,他一大早就匆匆出了门。


该不会,是宋河吧?


老余喉中啊啊啊叫着指着我的脸,一脸惊喜。


我用手一摸,果然疹子在消褪,皮肤光滑了许多,我原本俏丽的容颜显露了出来。


我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。


简钰走之前,有没有多看我一眼?


我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,索性也不出门,跟着老余把屋子边边角角都转了一遍。


左侧的瓦该修缮了,院子里的青石路面也可以平整一下。


他的衣柜里面空荡荡的,只有简单几件衣服。


或许,以后加上我的,就不会空了。


柜子里面还有个红木盒子。我打开一瞧,里面放了整整齐齐一盒木头小人,表情惟妙惟肖。


有慈眉善目的妇人,有威风凛凛的老将军,有比划手语的老余……


还有一个咬着糕点的小玉女。


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。


果然是他啊。


直到傍晚,简钰才回来。


「那个姓宋的四处诋毁你,被我废了一只手赶跑了。」


他似乎没太关注我的脸,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我:「你会不会觉得我残忍?」


「我对想害我的人,倒也没有那么仁慈。」我给他添了一碗汤,「谢谢你。」


简钰微不可觉地松了一口气。


我咬了咬唇,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:「简......夫君,你是不是,当初放我走的那个小哥哥?」


「哦?终于想起来了?」


他诧异了片刻,旋即调侃了一句:「小哥哥现在就站在你面前,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?」


我忍住酸涩的笑意说:「长高了,变黑了,脸皮......也厚了。」


他以前好像也不是个多话的人。


见简钰也跟着我笑,我小心翼翼地问:「你脸上的这道伤疤是?」


该不会是救我的时候伤到的?


果然,他说:「被便宜干爹砍的,还好我命大。我不仅治好了伤,还撑到了被老将军看上招进军中。」


见我怔愣地看着他,他眼底的笑意更浓:「怎么样,我现在混得还不错吧?」


「谢谢你还活着,过得这么好,还再次救了我。」我的心情十分复杂,最后还是牵起他的衣角,诚心诚意地说:「我有好多钱,以后多分你一些。」


简钰仰头哈哈大笑,伸手用力揉了揉我的头。


到了该就寝的时间,简钰与我商量:「说不定姓宋的还会折返,我不太放心。我们今天,还是睡一起吧?」


我点了点头。


这一晚,他似乎没睡踏实,我也睡不好。


身后男人呼出的温热气息紧紧围住了我,在这寒意料峭的夜晚,像春意绵绵的暖风拨弄着我的头发、肩颈……


让我有些呼吸不过来。


吃过早饭,我照了照镜子:「我就这样出门吗?」


简钰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剑:「最近风沙不大,不用带头纱。」


「我是说,我的脸......要不要再吃几颗花生遮起来?」


「不难受?」


自然是难受的。


「脸上和身子都会发痒,气也紧。」


「那你还吃它干嘛?」简钰双眼一弯,「我知道夫人貌美,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见色起意。再说有我在,我会陪着你,保护好你的。」


他带着我走到门口,突然又回头郑重地吩咐老余:「以后咱们家里,不准出现花生这种东西!」



到了边城,年纪大的、嫁过人的,都被当地官衙带走,只剩下我们二三十个年轻姑娘被关在了驿站里。


我已经打定了主意,绝不能坐以待毙,得想办法为自己谋一条生路。


宋河是一定会强行喂我花生的,没人选中我的可能性很大。


过了两三日,我们被叫到议事厅中,看样子是有人来挑选我们了。


坐在主座的老将军乐呵呵地发了话:「好了,谁有合了眼缘的姑娘大胆去认识便是。但是不管怎么样,也要人家姑娘同意,才能好好过日子。」


怎么会不同意,以前锦衣玉食的官家小姐可能瞧不上这些大老粗,可是现在颠沛流离一番折磨下来,嫁给他们就可以免去奴籍,还是正头娘子,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。


谁会不愿意?


旁边站着的一群年轻军官早已摩拳擦掌,老将军话音一落,便有人急急冲上来,磕磕巴巴地向瞧中的姑娘介绍自己。


姑娘们都有人搭讪,只有我无人问津。也是,一脸红疙瘩,我自己看着都恶心。


眼瞧一个身穿七品军服的壮实男子向我这边走来,我赶紧「不经意」地向他展示了藏在袖中的玉扳指。


这枚扳指我已经贴身藏了很久,是时候发挥它的作用了。


毕竟我现在没有貌,只剩下财了。


财帛动人心,祖母私下留给我的,和我自己以前积攒的,是一笔数目不小的私房钱,抄家的时候并未波及。


谁娶了我,一定是笔划算的买卖。


可是我低估了这些男人对娶妻这件事的热情。


壮实男子只是略带好奇地多看了我两眼,就从我身边走过,顺利和我旁边的一个姑娘热聊起来。


短短半盏茶的功夫,就连以后生几个孩子都商量好了。


壮实男子见姻缘已定,回过头朝后面得意地嚷嚷:「简头儿,你也别发呆了,过来选一个媳妇吧!」


我这才注意到有一个年轻军官就站在人群的最后方。突然被人点到,他也只是懒洋洋应了一声,并没走上前。


我飞快瞥了一眼他的军服——原来是一个六品的军官。视线上移,还看见他的脸上受过伤,一道刀疤斜穿过眉心和眼尾,令本来俊秀的脸看上去痞气十足。


就这匆匆的一眼,我莫名地觉得他似曾相识。


我的直觉告诉我,这个姓简的男人比宋河那条毒蛇可靠多了。


大部分人都已经挑好,现场只剩下我和另一个姑娘。


她咬破了唇,绝望得都快哭了。


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。


「简大哥!」我咬咬牙,冲上去抱住了那个六品军官结实的大腿,大声哭喊道:「我终于找到你了!颜奚想你想得好苦!」


举座皆惊。


趁着六品军官错愕的一瞬,我已将玉扳指塞在他的手心里,低声说了八个字。


「我还有钱,求你留我。」


他掀起眼睫仔仔细细看了我的脸半晌。


「颜奚……江颜奚,蜀州知府之女....」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,一边唇角勾起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,一边弯下腰来扶我并在我耳边轻语,


「我叫简钰,你给的信物,我收了。」


壮实男子在一旁嘀嘀咕咕:「是了,你们都是从蜀州来的,怪不得简头儿一直守身如玉呢,原来早就有了意中人!只是嫂子这瘦巴巴的前后一个样,还满脸麻子,你也下得去手?」


我:……感谢不选之恩!


「王大山就你长了嘴?」简钰懒洋洋斥了他一句,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神色一凛,带了几分追忆的惆怅正色道:「她……以前不是这样的。」


眼巴巴等着吃瓜的众人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。


我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,但无论如何,事情总算是解决了,我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胸腔。


宋河想带我走,已经不可能了。


我不用回头,都能想象得到此刻宋河脸上精彩的表情。


择日不如撞日,傍晚帐中燃起了红烛。边城条件简陋,年轻的军官们就在铠甲上别上了红缨,新娘在鬓发上插上了大红的绢花。


一时半会找不出那么多牵红,索性便由军官用手牵着自己的新娘上前行礼。


绢花都准备了,还找不到牵红吗?


我总觉得这是老将军的恶趣味。


简钰一点也没有羞涩的反应,径自走过来笑嘻嘻地牵起了我的手。


倒是我,手陡然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住,饶是平日里再冷静,也不由有些慌乱,心跳得厉害。


他的手指修长而温暖,一点也不软,有着男性的刚硬,指节处还有一层薄薄的茧,粗粝的感觉磨得我手背有些发烫。


他微微侧过头,在我耳边轻语提醒:「我们这是旧情复燃呢,还是笑一笑吧……」


我嘴角立即扯出一个笑容。


蜀州每年都有祈祷风调雨顺的花车巡游,我年少时曾扮了三年观音大士旁边的小玉女。


嘴角微微上翘就行,标标准准的普渡众生之笑。


谁知道简钰看见我的表情,不知道被戳到了哪处兴奋点,突然噗呲一声笑出声来。


我刚羞恼地瞪了他一眼,王大山就大声嚷嚷起来:「大家快看简头儿,娶了心心念念的姑娘,都快要乐傻了。」


简钰弯起嘴角向我安抚一笑,旋即手掌微微用力牵紧了我,一本正经地回答道:「是乐傻了,有意见?」


因为我刻意的躲避,宋河一直没有找到我。此刻见到礼成,新人纷纷走出帐外,他从阴影处走了出来,铁青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:「简钰简校尉?请你与我画时具交割月日,我好回报府衙。」


简钰垂眼看文书的瞬间,宋河乘机死死盯着我,眼神就像淬了毒的刀。


我一把薅紧了简钰的袍角。


简钰似乎有所觉察,掀起眼皮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我身前:「今天是大喜的日子,宋兄何必这么着急,还是去席上多喝几杯酒,明日再来吧。」


他好死不死又笑眯眯在最后加了一句:「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呢。」


我敢肯定,简钰绝对是故意的!


宋河听到「春宵」二字,攥着文书的手发白颤抖。


「宋某先恭喜简校尉,」他很快镇定下来,冷哼一声,还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:「不过我得提醒你,为了活命,这位江小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呢。」


宋河这是心有不甘,在给我埋雷。


简钰唇瓣弯起,倏地笑了。


他带着一脸对我刮目相看的倾慕神情赞叹道:「是吗?我家夫人居然这么厉害?」


宋河:……


我:……


我心里突然升腾出一股奇怪的感觉,这感觉来得如此强烈,以至于我有一瞬的惊愕。


我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傻子?


又或者,是我变成了一个傻子?


要不然为什么听他这样回答,虽然大家是明明白白的金钱交易,但我这颗向来冷寂的心,居然还会急促地跳动?



边城里专门划了一片地,是戍边军官的住宅区域。


简钰的房子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小院子。屋檐下挑起了两个大红灯笼,鲜艳的红色喜字大小依次排开,工工整整地贴在门墙上。


简钰朝一边的侧房大吼了两声:「老余,老余.....」


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仆跑了过来,看见了我忙举起双手向我作揖,嘴巴都合不拢地笑。


简钰的脸上有点挂不住,「你弄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,明天早点撤了罢。」


老余微微有些疑惑,但还是笑呵呵地点了点头。


「老余耳朵不大好使,也不会说话,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就找他。」


我乖巧地点点头,正准备说话,突然发现叫他相公夫君也不是,再厚着脸皮叫简大哥也不是……


于是我干巴巴地说:「简校尉,你这里空旷了些。等以后回了蜀州,我取出祖母留下的财产,我们就可以多添置一些东西了。」


饼还是必须画的,只有让他看到源源不断的希望,他才会对我好一点。


简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,只是慢悠悠端起了胳膊,意味深长地反问:「有事简大哥,无事简校尉?」


「在别人面前,还是叫我夫君吧。」


他下巴朝着老余点了点,向我示意面前就有一个「别人」。


不是说老余耳朵不好,我们互相怎么称呼他也听不到啊。


我暗自腹诽,嘴上还是乖乖喊了一声:「夫君。」


他满意地点点头,就差摸着我的头赞我一声「真乖」。


然后就到了十分尴尬的洞房之夜。


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,对方还是自己费劲求来的,但要我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面前解下衣裙,和他做亲密的事,光想想就觉得起鸡皮疙瘩。


如果他主动要求的话,我该怎么办?


我还能拒绝吗?


桌上一对红烛大概也受不了我们这凝滞的气氛,百无聊赖地爆着灯花。简钰突然幽幽叹了口气:「我是个二十多岁的正常男人,娇妻在怀,还要我坐怀不乱的话着实困难了些,除非……」


他说的句句在理,我正心乱如麻地揪着自个儿的衣角,闻言立即问道:「除非什么?」


他撑着下巴说:「多加点银子。」


我怕他反悔,急急说道:「成交」。


「呵,答应得这么快……」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,戏谑道:「又是先欠着回蜀州才给?」


我微微赧然:「你知道的,流放时又带不出来。」


他没再追问,只是从怀中摸出那枚玉扳指,细细地摩挲比划:「你辛辛苦苦藏起来的上等白玉呢,戴哪只手好看呢?」


我将扳指套在他右手拇指上:「夫君是武将,要开弓射箭,戴这里可以护着手指。」


他垂下头,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欣赏手上的新物件,最后轻笑了一声:「呵,值了。」


我心中一松,是吧,这个人果然贪财吧。


他终于欣赏够了,慢吞吞爬上了床:「我这里条件简陋,新的被褥也只有一床,只有委屈你和我睡在一起了。」


他朝门口指了指:「老余占了侧房,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的话,其实也可以去柴房将就的。」


这张床看上去又大又软,一看就很好睡。


我小心翼翼地问:「我脸上坑坑洼洼的,还前后一个样,夫君应该不感兴趣吧?」


「那可不一定,」他直起身子思考了片刻,眼尾带笑:「吹灭了灯,不都差不多吗?」


我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,还是默默地向门口走去。


「夫人之前在边城驿站中住过几晚,听过这里半夜的鬼风嚎吗?」他在我身后淡淡开了口。


我踏出去的一只脚立刻缩了回来。


「看来是听过了。」他眨眨眼,了然地点点头,「我们这里靠近城边,声音会更大哦。」


我一把揭开被子钻了进去,闷闷地说:「声音大也不怕,我相信夫君一定会保护好我。大不了等回了蜀州,我多给你些银子。」


「那是自然。」他的声音低沉有力,又渐渐飘渺难寻,「我是个英雄么,定会好好保护你……」


被褥很软,鼻尖满是温和的太阳气息,还带着他身上浅浅的热度。


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安静,彼此的呼吸清浅而均匀。我莫名觉得心安,挨在简钰的身边,沉沉睡去。


睡了这么久以来,最安稳的一觉。


我甚至还做了一个梦,回到了我九岁那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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